封冻世界，极寒之地。
远离恒星的星系边缘，开掘机器单调的声音千百年如一日，冰层断裂的声音成了打破这单调的美妙，而这一次的断裂声尤其地凶猛，几乎就像是整片整片的冰山在哀鸣。
“我们上一次聚首是什么时候了？”
暗影的森林取代了坍塌的冰山，纯白的世界顿时成了漆黑的海。
“有什么就直说吧，暴露自己没‘死’这件事，就为了让所有的虫魔诸王聚在一起？蛇腹的鸽子。”
“订正一点，蛇腹的鸽子确实死了，硬要说的话，我是蛇腹的鹰。”
在暗影组成的森林中，发言的影子像单只的蕨草般渺小，但言辞却高昂得近乎尖锐。
“鸽子死了，为了让鹰飞过拦网，把猎人的讯息带给以为远远躲开就自由了的愚蠢的爬行动物们。”
“哈啊，能够感觉出你是不同的个体了——鸽子从来不会这么说话，他是经营着人类和翼神社会的富商，知道不轻易露出棱角，只在必要的时候拾取必要的东西。而你，只是个留着和他相同血液的崽子而已。”
森林轰动了，黑海涌动起来，浪潮裹卷如同低沉的哄笑。
“我知道你们那像爬行动物般蠕动的脑子里在想什么——你们向来以猎人自居，遥遥欣赏着人类和翼神世界的变化，不、是以研究者自居，观测人类和翼神这两只实验动物，他们挣扎、奔逃、触到电墙，按你们的规划绕圈子——这一切，让你们深感愉快。”
“但是愚蠢的研究者们啊——你们可曾想过，又是什么让你们如此热衷于让实验动物绕圈子呢？是什么促使你们精于此道、乐此不疲？！”
“宏愿？”
“是让你们抗拒死亡的诱惑活下去的宏愿？”
“真实？”
“是让你们不惜扯下人类和翼神的虚假面貌堕成虫魔又进而成就诸王、苏更者的真实？”
“都不是！”
蕨草的声音愈加高昂，森林都为之静止了。漆黑的落叶停在空中，只有那锋锐得可以挂起头颅的长枪般的声音泼洒下淋漓的鲜红。
“你们，不、我们被宏愿奴役了，被真实奴役了！真正的宏愿和真实全都被握在那黑幕里的独裁者手中！”
“反呕的暴食者和蛇腹的鸽子以‘死亡’为代价，为我们换来了这条讯息。”
蕨草将紫红的耀石聚过头顶、送向高空，耀石在森林之顶破碎投射出其中的光景——漆黑的剪影触到被囚禁的位面之侧，在其欢呼获救的声音里丢失了那巨大的存在，紧接着场景更替，几乎毫无差别的，反呕的暴食者被消去，再接着几个留在“死亡”名单上的虫魔诸王也重演了那一幕，只不过时间的顺序是倒回的。最后光景迟缓下来，剪影俯视几乎被削成人棍的残骸，说我不是规则、我是规则的裁定者。
“相信以大家独到的情报系统，不难判断剪影就是孤行的军国，然而却不能理解它多次提到的‘清道夫文明’和‘钥匙’，那么请各位看看这一幕吧！”
迟缓的光景扭曲隐灭，又再度浮现，那是似曾相识的封冻之地，漫天的古旧纸屑纷飞氧化，犹如泼洒出来的脓血，然而那残存的字字句句都短暂地清晰着。庞然大物的暗影和身材修长的暗影，透过这枯黄却分明写着腥红字迹的纸张对上了视线，他们仿佛在那一眼之内达成了千言万语都难以描摹的共知。
“虫魔和翼神，都湮灭吧！”
“就快到维和队交接的日子了，但因为战时影响导致盟战学园长期停学，新生代的烬还没有选**，针对这一情况，烬有什么安排吗？”
“学园祭惯例举行的日子就在后天，但如果要安排竞技赛的话，日期肯定会大幅推后，烬对这件事怎么看？”
“听说维和队转业分配的时候，大多都是翼神和人类的组合，这在我们看来是难以置信的，请问这消息是真的吗？”
……
当初朝月以为无论何种大集会都不可能满座的盟战礼堂，如今挤进了五个院校的师生和数不清的媒体，变得形同刚开盖的沙丁鱼罐头。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夕象休息日回访母校，会造成这样的局面。
一开始听到校方说要在礼堂为他们接风，就感觉不妙了，但想象充其量也就停留在被一堆学生记者围住的份上。然而如今，是被五堆学生记者围得水泄不通，至于专业媒体直接占领了空中——校方把大礼堂的天顶打开，这里顿时就成了露天场地，无数搭载摄像仪的飞行设备封锁了他们的头顶——专业记者索性不出场，什么也不用问，学生记者的问题就已经够多、够刁钻了，他们只需要录下所有音频、视讯，剪辑成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行了。
这样的情况让朝月和夕象没回答一个字，都感觉压力巨大。他们永远没法想到自己的意思会被解释成什么。
“我知道大家的心情，但请……谢谢……”被人群隔住的扩音仪终于被人群传递了过来，“但请一个一个来问。”
夕象说完第一句话立刻把扩音仪交到朝月手上，朝月横了他一眼。
“我先来回答第一个问题，我们会暂时代理烬的事务，因为已经恢复到和平时期，烬的事务其实也就是日常训练和巡查。”
“然后是第二个问题，校方对我们透露，盟战的学园祭不会推迟，因为这对战争开端血色学园祭有重大的纪念意义。竞技赛将在学园祭之后进行。”
“第三个问题，那个消息千真万确，这是人类和翼神关系进展的又一里程碑……”
显然人们并不是真正关心第三个问题，包括提出问题的那个学生记者，朝月还没回答完，他就在人群的哄闹声里引出了第四个问题。
“那么您认为，异性人类和翼神能发展到友谊以上的关系吗？例如您和夕象。”
“友谊以上……是指？”
朝月感觉自己脸上像被凭空抽了一巴掌，她已经预料到了回答，以及回答所带来的一片空白。
“恋人，恋人关系。”
“恋、恋人？说到底翼神应该是没有这种……”
正当朝月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，夕象一把抢过了扩音仪，贱兮兮地笑了起来，还不止廉耻地把朝月搂近了过来。
“难道，我们不就是这种关系吗？”
霎时间，全场的气氛和朝月的思绪一起，被应声点爆了。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被问了些什么，朝月一句也记不起来了，反正扩音仪都在夕象手里，他大概又乱七八糟讲了一大通。
她想到了四方季临走前的录音影像，少年深陷在漆黑的幕景里，看不到脸上的表情，声音却刻骨地清晰着。
“最后，是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……”
“你喜欢我吗？是人类说的‘爱’的意思。本来应该没有这种感情的你，喜欢本来应该没有这种感情的我吗？”
“不需要回答给我，我听不到，但一定要回答给自己。然后好好地活下去，像自己希冀的那样，活下去，再不要被‘翼神’这个定义拴住。”
之后他就茧化成了四方节，之后他就变成了别的什么人，之后他就像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般地离开了……
（过年啦~大年初一啦~祝大家新年快乐！在新的一年里在自己的道路上走得更远！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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